杨天真的每一个字都像他从胸腔里呕出的血,带着滚烫的温度。
萧凌云上前一步,伸出有力的手将他扶了起来,目光如炬,直视着杨天真眼中那团熊熊燃烧,仿佛要将自己也焚尽的火焰。
“好!记住此刻你眼中的火焰!这,才是我文脉弟子应有的气魄!永远,永远都不能让它熄灭下去!”
他松开手,从袖中取出一份盖着翰林院首席大印的文书,郑重地放在那张堆满卷宗的案几上。
“今日起,你便升任翰林院主簿,掌机要文书,协理院务。”
萧凌云语气陡然转厉,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。
“第一要务,便是替我暗中梳理、彻查百官历年贪渎受贿、徇私枉法之事!”
“所有卷宗,皆可调用!所需人手,由你挑选!但有阻挠者,以印压之!”
杨天真身躯剧震。
主簿之位已是破格擢升,而这任务……重启翰林院尘封已久的监察百官之责?!
这无异于将一把烧红的尖刀捅进了玄胤朝堂最敏感,最黑暗的脓疮。
此举一出,必将如巨石投湖,在整个玄胤王朝掀起滔天巨浪。
他几乎可以预见那铺天盖地的反噬与凶险。
然而,当他抬头再次迎上萧凌云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眸,感受着胸口那团灼热的火焰时,所有的恐惧瞬间被一种破釜沉舟的激昂所取代。
他挺直了佝偻太久的脊梁,重重抱拳,声音斩钉截铁:“杨天真,谨遵首席之令!定不负所托!”
萧凌云点了点头,不再多言,转身离去。
杨天真颤抖着,伸出沾满墨迹的手,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份沉甸甸的任命书。
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纸张和温润的印泥,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,大颗大颗地砸落在“主簿杨天真”那几个字上,晕开一片深色的墨花。
他猛地抬头,望向窗外那从未如此璀璨过的阳光。
那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,却让他心头一片前所未有的敞亮。
一股豪气自胸中勃发,他对着那万丈光芒,用尽力气低吼道:“暗室将明,文脉当兴!方大儒……您且拭目以待吧!”
自萧凌云离开之后,整个翰林院的气氛彻底变了。
沉重的大门轰然紧闭,谢绝一切访客。
昔日慵懒闲散的气息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而紧张的肃杀。
正堂之内,灯火彻夜长明。
无数尘封已久,散发着霉味的卷宗被一车车搬入。
杨天真如同换了一个人,眼中燃烧着近乎偏执的光芒,亲自挑选了二十名出身寒微,素有勤勉之名却备受排挤的低阶学子。
他们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,日夜埋首于浩如烟海的账册与案卷之中。
困了,就伏案小憩片刻。
饿了,便啃几口冷硬的干粮。
算盘珠子的噼啪声,翻阅纸张的沙沙声,低声讨论的急促话语,成了翰林院唯一的主旋律。
一卷卷,一宗宗被岁月掩埋,被权势压下的旧案被无情地翻出,暴露在阳光之下。
一个个曾经或现在依旧位高权重,煊赫无比的名字,被饱蘸朱砂的毛笔,如同勾魂的判笔,重重地圈了出来。
贪墨军饷、侵吞赈灾粮款、强占民田、卖官鬻爵、构陷忠良……
桩桩件件,触目惊心!
牵连之广,上至王侯公卿,下至州府胥吏。
所涉之巨,动辄便是百万雪花银!
饶是杨天真早有心理准备,看着那密密麻麻,如同毒瘤般盘根错节的红圈,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,冷汗浸透了后背。
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。
翰林院大门紧闭,重启监察百官,大肆翻查陈年旧案的消息,如同长了翅膀的瘟疫,迅速在整个皇城蔓延开来,激起千层浪。
满朝文武,无不骇然。
谁也未曾料到,文脉失去了方孝存这座看似腐朽实则盘根错节的老山,却迎来了萧凌云这把更锋利更疯狂,也更不计后果的妖刀!
他竟然敢!他怎么敢?!
在这个武勋当道,镇北侯权倾朝野的节骨眼上,冒天下之大不韪,悍然撕开这层看似平静的遮羞布,去捅那最不能捅的马蜂窝!
这简直是在整个玄胤王朝的心脏上点火。
一时间,“萧凌云疯了”的传言甚嚣尘上。
朝堂上下,人心惶惶,震荡不休。
第二日的朝会,气氛诡异到了极点。
太玄殿内,往昔总是缩在角落,战战兢兢的文脉官员们,今日竟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。
虽然脸上仍有紧张,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久违的锐气与期盼,再无半分过去的卑躬屈膝之态。
而反观镇北侯萧长风身后的武官队列,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恐慌。
人人脸色阴沉,目光闪烁不定,彼此交换的眼神中都带着惊疑和不安。
他们每个人身上,或多或少都背着些见不得光的旧账。
此刻只觉得后背发凉,仿佛被无数双无形的眼睛死死盯住。
“这萧凌云莫不是真的失心疯了?一个修为尽废的废物,初任翰林院首席就敢玩这么大?重启监察?他以为他是谁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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