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招抚的旨意从朝廷传到各个布政使司,不少山上的小杆子或者小股流寇都纷纷到了所属的州县投诚,想受朝廷招抚。
这些小山贼可能一个寨子只有十几二十人,平时靠着劫道为生。这年头道上只有流民,就算有普通百姓也没什么余粮给他们抢,大户他们也打不过,日子过得极其艰难,所以就想着下山当良民。
之前朝廷没有明确旨意,他们不敢下山,害怕人头被官军割了。一些小规模的流寇也在谋求招安,他们就比山贼的目标要远大多了——那就是当官军。
所以在布政使司将命令告示贴到陕西各个州县之后,大批的山寨的人扶老携幼地下山了。一些小规模流寇也在商议怎么才能攫取最大利益。
黄土高原上,风沙依旧肆虐。延长县的一个山头有一个简陋营地,二十余名衣衫褴褛的汉子围坐在一块石头旁,石头上摆着半只烤得焦黑的野兔和几个干瘪的馍馍。
流寇草上飞正在和部众商议招安一事。他用那布满老茧的手指敲了敲桌面,声音沙哑:"弟兄们,粮食又见底了。这样下去可不长久啊。"
厅内一片沉默。角落里,一个瘦得颧骨突出的少年忍不住咳嗽起来,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"大哥,山下传来消息。"二当家瞎张飞压低声音,"延长县城已经贴了告示在招安流寇和土贼,听说隔壁李老柴那伙人已经下山受抚了。要是给咱们改成营兵那就爽了,以后就能吃皇粮穿铠甲了。回到家乡那也威风赫赫。咱们能吃的都吃了,马在前几天就吃完了,再这样下去都得饿死啊,大当家想清楚啊。"
草上飞眉头一皱,额头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鬓角的伤疤显得更加狰狞。他端起粗陶碗灌了口浊酒,劣质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,没有说话。
三当家智多星说道:"招安?哼,官府的话能信?五月两只狼受抚,结果怎样?刚见到官军放下兵器就被砍了当军功。"
他是书生出身,考了一辈子也没考中生员。去年草上飞经过延长,五十多岁的他就跟着当了贼。说到激动处,花白的胡须随着说话轻轻颤动。
他是最反对招安的。草上飞他们运气好还能当官军,他一个考了十几次生员都考不上的老书生,朝廷也不会要他啊。就算给他块地他也种不了,所以他不想去招安。
而草上飞不说话只是对官府不信任,一旦他打听清楚了态度马上就会变。所以智多星只能宣扬官军的狠毒试图改变他们的想法,有的没得都说出来。
想到这里,智多星猛地拍案而起:"那也不能向狗官低头!我们村子里有户后生也当了贼,他爹是怎么死的?被官府押到县城门口给砍死了。一日为贼终身是贼。"
"老三,既然你不愿意招安,那就干票大的。延安府马上秋税了,你设计咱们去截解送京师的赋税,截下来了咱们就不招安。"
听到这个,智多星不说话了。让他设计打家劫舍还行,干这活就不行了。现在的陕西大贼都不敢打包票说能截赋税。
"既然三当家没主意,那就不要耽误兄弟们的前程。"老二瞎张飞说道,"我明日便下山去,见一见这些当官的。"
翌日,二当家瞎张飞带着几个人去了延长县官衙,打听招抚的事,顺便为自己考虑考虑。
来到延长县衙,他向衙役通报了自己的来历,想见见县衙里的官谈一谈招安一事。
不多时,一个身着青色官袍、中间绣着黄鹂补子的中年文士出来了。那人约莫四十出头,面容清瘦。他身后的护卫是两个年轻的衙役,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,警惕地看着瞎张飞一伙人。
"本官是陕西布政使司延安府延长县县丞周蔡,听闻你们打算招安?报一报来历吧。"
瞎张飞一听是个官,立马就给跪下了,嘴里说道:"小人叫张三,诨号瞎张飞,原是延川县农民。大当家叫张铁柱,诨号草上飞,是延绥镇营兵出身。三当家赵诚,诨号智多星,是一个考了几十年都没考中的书生。我们仰慕陛下恩德,愿意归顺朝廷,求大人指条明路。"
"嗯,如今天下动荡,百姓流离,制军大人奉皇命安抚流寇。你等若能率众下山,既往不咎,还可按人头分给田地、种子。"
"啊?是让我们当农民啊?大人,我们不想当农民,我们想当兵吃皇粮。我有一把子力气,可以当兵的,将来一定在战场上为陛下死战的。"
"放肆,竟敢同朝廷谈条件!"听到这话,瞎张飞跪着的屁股撅得更高了。
见他态度这么低,周蔡心里暗爽,假模假样地说道:"不过你等要求也是可以考虑。你们山寨还有多少人?杨制军有过吩咐,超过六十人的队伍可以给两个营兵名额。"
听到这话,瞎张飞说道:"有的有的,我们山寨有八十人。"
"那好,约定个时间你们下山吧。到了县城就报本官的名字,本官前来验看。不过你们受抚后如果还暗中联络流寇,意图不轨,那就死有余辜。杨制军以诚待人,陛下待尔等如赤子,但也不会容忍反复无常之徒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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